她从护士学校毕业至今,整整10年。在接到那个神秘的电话之前,刚刚被提升为护士长。听完电话,好不容易想起对方是谁,不由得浑身战栗起来。眼前出现一张年轻,然而奄奄一息的脸。她本以为,他早已不在人世。她的职业决定,这样毫无希望的脸,她见得多了,为什么,独独地记得他? 那时,她已经快从护士学校毕业了,正在一家医院实习。美丽、温柔、雪白的护士帽下面,一双沉静的眼睛,可以让人忘记痛苦,也可以让人痛苦。那时,他是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,本应是事业青云直上的岁月,健康状况却每况愈下。他得了绝症。他们相遇,在她看来一片洁白、他看来却一派惨白的病房。
他惊呆了。从来也没有恋爱过,为什么竟要在死神眷顾的同时,忽然感觉到爱?究竟是幸运,还是不幸?
她来找他谈心,这是医院刚刚实行的心理护理法。他凑巧分配到她的名下。
她用好听的声音讲一些大道理:要勇敢、战胜病魔什么的。他笑了,自己竟然需要一个小妹妹的教育。他不住地点头,像一个孩子。有一天,他不见了。到处找不着,他快急疯了。终于在楼梯口撞到,她一头汗,他也一头汗。他的手里,捧着冒热气的,珍珠晶莹的玉米。她来自农村,最爱吃新鲜玉米,他是怎么知道的?而这几个玉米,居然是他偷偷溜号,到农家去买来的。为此,他把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。是她先走的,她实习结束了。
而恰是在这天,医生开出了他的病危通知,他已24小时粒米未进。她去向她的病人一一告别时，他提了个要求,他要她的一张照片,他希望有爱陪伴着直到生命的尽头。她哪里的照片啊,想了又想,把学生证上的照片揭下来,给他。她怎能拒绝一个濒死的人。
一年后,她收到他一封信。他的字歪歪扭扭,她便晓得他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。他说,谢谢你给我那帧小照片,每当我觉得自己快离去时,看着你,就像起你对我说,要勇敢,战胜病魔,就坚持住了。可是现在,我的视力越来越差,已经看不清你的照片了。能不能,给我寄一张大一些的照片呢?她寄了一张穿红衣的照片,大大的。
之后,就没了他的音讯。
现在,10年过去,他还活着,他的病,已经治愈了。
他告诉她,医学发展飞快,最终他换了脏器。
实事求是地讲,他是被科学治愈的,并非靠爱情,只是,爱情让他坚持下来,等到这一天。而事先她并不知道,她的一个小小的善举,能使得一个人奇迹般地复活。
这事儿完全真实。是当年的小护士到报社来,讲给我们听的。如今她是一位出色的护士长,是一个大眼睛男孩的母亲。
